场,拎起领口擦汗,一边找人,一边迷茫地问:“子铭呢?我的水呢?”
莫忘举起拿水的手,认真地开口:“在这。”
卷毛的发梢还带着细密的汗珠,他循声看过来,微微一愣,动作明显滞了滞。然后,走过来,接过水瓶,仰头猛灌了几口。
休息时间结束前,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有点干涩:“……不好意思。”话音未落,他一把抓起自己的一切东西,转身就塞进不远处另一个男生怀里,煞有介事地交代:“拿好,哥们。”
莫忘了然,后退一步,退到人群中间。
球场上篮板下,吴思屿控球,一个箭步,向左一晃,骗到防守也往那走,他立马向右变向,弯腰连过两人,一下子轻易突破了对方两名防守。腾空跃起,漂亮地抢下一个两分篮板球。
莫忘耳边响彻震耳欲聋的欢呼、尖叫、口哨,还有不少唇齿摩擦的窃窃私语。
莫忘竖起耳朵。
“哎,吴思屿好帅啊嗷嗷嗷。”
“是是是,哎抓我的手臂轻点轻点。”
“哎呀,不过听说已经有女朋友啦。”
“肯定,这种男生怎么会是单身。”
“怎么没见到他女朋友在?”
“你怎么知道他女朋友不在?”
“他一下场就去找那男生拿东西,有的话,不应该是找女朋友吗?”
“女朋友比较低调吧。”
“也有可能是外校的。”
“或者另一个校区的。”
“异地恋可不靠谱……”
“笑死,这也算异地恋是吗……”
“那可不,n大不同校区就算异地恋了。”
“我有他微信呢。”
“嗬!有照片吗?女朋友?”
“酷哥不发朋友圈。”
“嗬!那可能很花心,没有公开正主。”
“求求,能不能花我头上。”
“哎,看球啦。”
对话被新的呐喊和欢呼声淹没,可莫忘还没听够。
她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明明身处人群,却像按了静音键。她脑子里浮现了哈尔的移动城堡里,被诅咒的稻草人。她突然很希望能变成那样,杵在原地,这辈子都可以不张嘴说话。
有东西,变化了。
像圆的标准方程,突然变成了个幂函数。x和y,不再绕着圆心运动,而是朝着无限远去了。那晚她说的话,全都奏效了。
莫忘小时候贪玩,乌云压低,湿热的风吹过,她还在外面玩泥巴。
她看见蚂蚁搬家。无数只蚂蚁并行,连成一条线,井井有条。
拇指和食指交迭,对准线上的一个点,轻轻一弹,几只蚂蚁就被弹飞数米远(蚂蚁相对尺度)。被弹飞的蚂蚁慌忙乱窜,六只脚狂摆,探探触角,很快又摸回队伍里。
莫忘没让它成功入队,继续弹,蚂蚁执着地返回。
她笑了起来。
直到蚂蚁被弹得越来越远,它忽然朝着反方向闷头前进。
莫忘着急,冲过去要把它勾回来,结果,踢踏两脚打乱了蚂蚁剩下的队伍,走到那只蚂蚁头上,好心的手指头也把它捏死。
蚂蚁不再慌乱,和身体分开的脚,还动了两下。
线也不再是线。
她哭了。
爸爸赶来,拍掉她鞋子上的蚂蚁,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把她抱回家。
当时还小,不开心就哭。现在长大了,再看见变化的x和y,她不必用哭来表达介意。
莫忘和自己说,他先是狼狈离开,又酒吧买醉,所以她多看他几眼,这没什么。
她也只是给了建议,那是他自己的选择。理论上来说,她改变不了任何人。
是他自己选择了放弃。
晚上,莫忘躺在床上,玩着手机,看见班群里分享了篮球比赛的合照。莫忘点开,放大,缩小,放大,看不出什么特别。
又翻了翻他的朋友圈,明明不少,能看到他高三毕业出去旅游的照片,不知道是哪里的海,比她家的要更深更蓝,还有悬崖。
把和他的聊天框滑到了顶,翻到了第一天他说有事想说,问放学后能不能在校门口见个面
当时舍友就说这人要告白,莫忘还不信。
看了看各种群里他说过的话,检查了一下他小组作业的成果,说实在的,平平无奇一个及格之作。
是他自己选择了放弃。
莫忘不懂,这一切明明没什么,于是她拉上被子,闭上眼睛。
莫忘睡觉,做梦,醒来,发现自己眉头还在皱着。
她开始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天,折断了蚂蚁的身体和搬家路线,她会哭呢?
现在,吴思屿的tag又该是什么呢?
可怜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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