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烨死了。
这一次天使来不及救她,她的头断在了死神的镰刀下。
和绝大多数的士兵一样,这位年纪轻轻的雷系剑士等不到穿少将军服的那一天了。
2021年3月5日,农历的正月二十二,这一日惊蛰日。
死亡并不是意外, 这个结局,在沈烨第一次穿上步兵的军服时,便已然注定。
她和所有士兵一样,身上的皮肉每扒下来一层, 身外的军服便华美一层。
终于, 她只剩下了一架松松散散的白骨, 再也撑不起厚重的军服。
宓茶走了, 她坐着牧协的车子连夜离开。
车子开出了城门,她跪在座位上往后张望。
后头是宁静的黑夜,远远望去, 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有, 又什么都有了。
百里夫人搂着她, 大步带着女儿登机。
宓茶被妈妈拉着走,她的视线迟迟无法从后方的县城里收回来。
这大半个月里, 她从未出过牧师院、从未逛过这座城, 可她与这里的人有了联系,于是这座城就再不止是一个冰冷的字符,它在宓茶心中有了温度。
妈妈,站在登机口,宓茶站着不动了,她仰头问台阶上的百里夫人, 县城里的人都走光了吗?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大人皆是一顿。
鼓鼓夜风中,百里谷溪勾着被吹散的鬓发, 柔和地望向了她。
觅茶,我们该走了。她道, 那目光是在看一个孩子。
妈妈。宓茶睁眸,拔高了嗓音,又问了一遍,他们也走了吗?
翡丝芮上前两步,站在了宓茶身后,小姐,那是楚国军政方的问题,不是我们该考虑的。
宓茶瞬间哑然。
风拉扯着她的发丝,遮住了她的双眼,透过缕缕黑色的、凌乱的丝线,她定定地望着百里夫人,心肺发凉。
县城里的人还没有走,楚国凌乱的政党们争权不休,又怎么能做到迅速指挥军队。
他们被放弃了。
与其把时间耗在个别县城上做庇护工作,不如立即着手下一道防线的建设,以免国内其他领地一并被攻占。
妈妈,我们应该马上告诉他们!趁着汉军还没有打过来,城里的百姓们可以赶紧跑
话音未落,一朵艳丽的火花在宓茶身后展开。
她猛地转身。
方才还宁静的夜晚被血染得五颜六色,各属性的魔炮交织在一起,在地平线上开出了一簇簇华美的血花,如斯璀璨。
百里谷溪拉住了女儿的手,用了两分力,将她带进了飞机中。
妈妈宓茶被她扯动,茫然地扭头,无声地质问她。
那双眼中起了泪雾,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她们离开时只要喊一嗓子,就有人可以逃过这一难,为什么她们不这样做
她们是牧师啊
不要干涉战争。百里夫人摇了摇头,楚国的将士是生命,汉国的又何尝不是,我们任何的插足,都有可能导致另一个生命的陨落。
可是他们是侵略的那一方!他们是邪恶的!
宓茶一把拨开了蒙在眼前的黑色发丝,她的眼前终于清明了,被泪水洗刷得无比澄澈,她于是可以大声高喊,县城的百姓是无辜的!我们应该救救他们!
没有人是邪恶的。百里夫人伸手,她用拇指抚去了女儿脸上的泪,她轻声重复了这句话,觅茶,没有人是邪恶的。
你所看到的刽子手们,也不过是一群在晚上冷得睡不着时,抱着剑思念家中亲人的孩子罢了
宓茶愣住了。
半晌,她眼睫一颤,眨落了两颗炽热的泪。
妈妈她哑着嗓子,喃喃地询问,又似乎是在自语,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救人。
这间牧师院一次又一次地将沈烨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可她们救了她,目的却是让她能够一次又一次地回到死亡线上。
她低头,眼前没了发丝的阻挡,却被自己埋入了阴影之中。
我们真的是救人么
还是说他们的存在,不过是受刑者凌迟时吊命的参汤,为了延续他人的痛苦罢了。
百里夫人一怔,她望着面前陷入低落的女儿,良久不语。
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回家吧。末了,她只叹息一声,将女儿揽进怀里,爸爸在家里准备了好吃的等我们了。
太多事情,不是她们能左右的,即使是站在人类珠峰上的天极强者们,亦有着各自的无奈。
不要多想。百里夫人抱着女儿,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前,手指轻轻柔柔地梳理着女儿的头发,觅茶,不管怎样,你都曾经延长过她的生命,而她也很感激你能这么做。
宓茶半瞌着眼睑,在百里夫人不动声色地开启了[反向恢复]后,她渐渐陷入疲惫的状态,思绪昏昏沉沉地迟缓了下来。
在这昏沉的思绪中,她耳畔隐约响起了一声清冷干练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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