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草草治罪?只能昧着良心道:“董爱卿无心之言,不必自责,你退下吧。”
天子命令董昭退下,可他哪有退路?被荀彧拖了好几个月,回到曹营如何向丞相交待?看来荀彧是无可撼动了,无奈之际他把目光转向群臣:“列位大人,你们怎么看?难道你们也不能采纳九州之议吗?”
群臣甚是为难,既不敢违拗曹操又不愿为虎作伥,只能低下头装聋作哑。董昭猛然抬头,恶狠狠瞪了郗虑一眼:“郗公,您老人家怎么看?”
郗虑一丝不动坐在那里,望着董昭阴森森的目光,有气无力说:“老朽年迈德薄,董大人但与他人商议,老朽从之便是。”他已经给曹操当刀子诛害了孔融,搞得声名狼藉,再不愿蹚一点浑水了。
董昭威胁郗虑无效,又把严厉的目光扫过其他大臣,徐璆、刘艾、王邑、韩嵩、耿纪等都低头看着手中玉笏,假装没瞧见。董昭却不着急,只要耐心寻找,一群羊里总会有最软弱的一只。当他的目光逼视到新任谏议大夫刘琮时,这个懦弱的年轻人不禁瑟瑟发抖。
“刘大夫,令尊割据荆州十余年,蒙丞相宽宏饶恕其罪,您才能身在朝堂。如今连您也要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思吗?”董昭的声音中带着三分恐吓。
刘琮本性怯懦又少不更事,听他翻出昔日旧账,吓得体似筛糠诺诺连声:“下官唯丞相马首是瞻。”身为谏议大夫,当着天子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可悲至极。
蒯越受刘表遗命保护刘琮,虽然如今已无主臣之别,但昔日情分还在,见此情形连忙插话:“刘大夫,此番所论之事乃是改易九州,今朝堂之上并无丞相,您这样贸然表态恐怕不妥吧。”表面上是批评刘琮,实际是怕这孩子沾上恶名,要他赶紧闭嘴。刘琮会意,赶紧低下头不言语了。
董昭暗怨蒯越多事,却无法争辩,只能暗暗叫苦。荀彧松了口气,轻蔑地看着董昭,一字一顿道:“圣人有云:‘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还望董大夫不要执迷不悟……”这话明是对董昭,实是对曹操而论。
不想就在此时一个谦和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的氛围,侍中华歆华子鱼起身出班:“《吕览》云:‘上胡不法先王之法,非不贤也,为其不可得而法。’三代不同礼而王,五霸不同法而霸。更易九州上为社稷下恤百姓,顺应时政有何不可?”
他站出来横插一杠,荀彧既感意外又觉激愤。意外的是华歆毕竟是当代名士,受朝廷几番征辟才来到许都的,竟然会在这个关键时刻与自己唱反调;激愤的是昔日华歆为豫章太守,就曾献地于孙策,有人说他惧怕强权没骨气,看来并非无理。当年他对孙策逆来顺受,如今又万事听命曹操了。华歆的话虽简短,却有四两拨千斤之效,把争论的主题从九州之制是否合理转移到国家该不该变祖宗之法的层面上,这样一来荀彧的道理便显单薄了。荀彧无可奈何把牙一咬,索性挑明:“华公所言甚善,但九州之制非国家根本大政。昔日王莽改制也曾合并九州,乱易郡县之名,为害不浅,岂可不慎乎?”
荀彧终于亲口说出了这个名字,言下之意很明确,谁要是改了九州制,谁就是当今的王莽,谁就是篡夺汉室江山的野心家!你们不就是要让曹操一步步走向皇位吗?何必虚虚假假隔着窗纱说话,有胆子就敞开明说。
董昭满腹怨气,华歆一脸尴尬,但在这么敏感的措辞之前,都不敢再说什么,谁也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啊!正思量该如何应对,偏偏在此时又有一个中年官员不紧不慢站了起来:“令君何必如此拘泥?武王不讨殷商,何以开周朝八百年之世?高祖不胜项籍,何以定大汉今日之业?难道这些都是开天辟地就有的?莫说九州制当复,以曹丞相今日之功,又岂能屈居列侯之位?今曹氏三子已为县侯,自古子不可同于父,以下官之见,九州制之后当复五等爵,开其公国以酬大功!”
荀彧忽然感到一阵寒意,仿佛五脏六腑都被寒气侵蚀了。因为说这番话的不是别人,恰恰是他的女婿、治书侍御史陈群!他没料到连自己的女婿兼同乡都站到了曹氏一边,没料到这个昔日与孔融称兄道弟的人竟有这么大的改变,更没料到他如此坦然捅破窗纱,公然声称曹操应超登公爵建立封国!这不单单是荀氏家族势力的分裂,也是颍川士人集团的分裂,更是士大夫道义的分裂。他又想起孔融曾褒贬汝南、颍川两地士人,曾断言“颍川士虽疾恶,未有能破家为国者也”。当时荀彧还有些不服气,现在看来岂不是被孔融一语中的?
效忠天子维护皇权的士大夫之节已荡然无存了,群僚们一个个懦弱怕死,希图幸进,随波逐流。荀彧的心凉透了,他已不想再在这个虚伪的殿堂上停留片刻;他恭恭敬敬向天子大礼参拜,起身后将牙笏往腰间一塞,迈步就往外走,当他即将跨出大殿的那一刻,忽然扭过头,鼓足勇气声嘶力竭道:“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难道这天要变了吗?”
霎时无论董昭、华歆、陈群,还是那些作壁上观的群僚尽皆披靡。良心何在?臣节何在?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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